Ketsunana♡

• 电台主播蓝，灵感来自同名电影

• 晚上好呀ᶘ ᵒᴥᵒᶅ
  

01

10点的窗外霓虹闪烁，晚饭过后的大雨如期而至，稀里哗啦地下了几个小时，玻璃雾蒙蒙一片，看不清外面的虚实，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彩光，透过严丝合缝的玻璃，在开着冷气的屋里渗进了那么一丝人情味。

蓝河端着热奶茶刚要走进直播间，就看见同事小笔两眼忧郁地看着窗外，于是忍不住上前打趣道：

“怎么？一场大雨让你伤春悲秋啦？忘了收被子？”

小笔看了一眼蓝河，又是重重叹了口气，哑着嗓子说道：“我奶奶快不行了，就这几天……能不能熬过今晚还不知道……”

蓝河心下一紧，上次见到小笔的奶奶还是一年前，第一次来他们电台做客，带了许多家乡特产，一进大楼就跟发传单似的发礼物，见人和善地笑，到处说谢谢照顾我们家小笔。

时间真是残酷，一转眼，才匆匆一面，却要知道她要离开的消息了。

蓝河不知道说什么好，只是一手搭在小笔的肩膀上按了按，无论说什么，他都没法完全体会小笔的心情，小笔当然也明白，他朝蓝河佯装轻松的笑笑，示意他上班的时间快到了，赶紧进去。

刚打开内棚坐下去，一条信息从静音的手机屏上显示。

“雨好大，我来接你。”

“on air”的指示灯已经亮起，蓝河没时间回复好，立刻将屏幕一锁扔进了抽屉里。

蓝河轻轻咳嗽了一声，开了麦：

“晚上好，欢迎来到FM116.7，这里是《对你说晚安》，我是你们的老朋友，蓝河。”

温柔的嗓音通过电磁在这个川流不息的大地蔓延开来，一时之间，热闹的商铺，忙前忙后的夜宵摊，雨中堵车的出租车，撑着伞塞着耳机形单影只的人，昏暗孤独的走道，寂静冷清的房间，属于这个年轻人独有的温和的嗓音，在这个雨夜里，像是一把温柔的匕首，将人们白日欢声笑语的面具，硬生生扯开一条缝，露出里面疲惫而不堪的灵魂。

02

蓝河滑动按钮，安静的钢琴曲配合着雨声，慢慢涌了上来。

“……今天还是很普通平凡的一天，对每个人来说或许都是这样。但是今天也许对很多人来说，可能是最后一天。所以今天，我们来聊聊，别离吧。”

蓝河看了一眼窗外的小笔，他背对着自己，向着漫无边际的雨夜，手掌用力揉搓自己的脸，宽厚的背微微颤抖，可以看见轻微的耸动。

蓝河眨了眨眼，试图将眼底翻涌而上的东西压下去，他贴着话筒，柔声说道：

“我印象中，好像人从一出生，就注定了无数别离。和脐带做了别离，和妈妈的怀抱做了别离，然后慢慢长大，告别玩伴，告别青梅竹马，再到一年又一年，告别朋友，告别兄弟，告别……自己的亲人……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失去或者获得，但是很多时候，我们似乎都忘了，其实我们也在遇见很多人。大家有什么想要说的吗？如果你有话想说，就请拨打我们的电话，我们的电话是010-XXX……”

耳机里的男声报着电话号码，叶修将屋里的窗户都关好，仔细检查没有遗漏之后，拿着伞准备出门，走到一半想起来什么，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晚上做好的鸡腿，放进微波炉转了几圈，再拎着一件格子外套，踩着雨声出了门。

他本来想开车去的，到车库一半路程才发现忘了加油，要是开到一半还要拖车就麻烦了，于是掉头又是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。

雨天不好打车，叶修抱着两边都试试看的想法，怀里裹着热乎的鸡腿，撑着透明的雨伞，淋过一条湿漉漉的小路，差点被一辆急冲冲骑着三轮车的叔叔给撞到，叶修急忙帮忙扯住了乱拐的龙头，倾身的时候，一半肩膀被雨浇透。

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，她醒了醒鼻涕，嗓音娇弱可怜。

叶修耳朵里是女孩子哭泣的声音，外面却是老大叔的感激声，混合着嘈杂的雨声，淅淅沥沥落进心里。

“这位听众朋友，请问，有什么心里话想说吗？”蓝河耐心地问，眼神还是忍不住向着已经戴好耳机站在窗前的小笔看过去。

“嗯……嗯……”女孩子好像在点头，但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人能看到，于是发出几不可闻的应声，抽噎声慢慢止住。

03

“我喜欢的人，他走了。”

“嗯，你说。”

蓝河叹了口气，又是一段背叛的爱恋吗？

“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，我喜欢了很久，暗恋了五年。在过去的五年里，我只敢偷偷注视着他，默默关心着他的一切。后来在快要毕业的时候，我勇敢表白了，然后他……他也答应了，他还说，他其实……其实一直也在偷偷喜欢我……”

雷声轰鸣，巨大的雷电落了下来，闪裂了半边天空，阴森的雾霾张了口，像是要吞噬被雾雨笼罩的小城。

女孩停顿了下，然后深深吸了口气，艰难地说出后面的话：

“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，那段时间我觉得好幸福，我们一起来了B市工作，虽然我们都是刚毕业，赚的不多，我们挤在狭小的出租屋里，可是我每天回来就算很累了，我还是想办法给他做上一顿好吃的饭，我不觉得辛苦。我真的不觉得，我想着，看见他笑的时候，我就觉得，很开心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但……或许……他不这么认为吧……”

“后来他回来的越来越晚……”

故事到这时候，未免落入俗套了，蓝河已经能够预见到女孩子会说怎样的结果，但是他却无法打断，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说千篇一律的经历，感受却是千人千面吧，他想，如果这通电话，能够让这个女孩哪怕放松那么几分钟，或许也是值得的吧。

结果女孩却没有说出固有的老套结果，她抽泣了几声，接着说：

“他非常，非常努力的工作，很认真很努力，他说这不是他希望给我的生活，他不希望我受苦受累，不希望因为生活的折磨让我丢失了自己。所以他刻苦而又坚持着，攒够了可以娶我的钱……”

蓝河心里头一时从低幽的空中抓飞到了天顶，他莫名地感激了一下上苍，正要为她欢喜的时候，女孩又接着说道：

“……可是他……太累了……他生病了，一天比一天虚弱……他给我的戒指，我一直戴在手上，可是，就像你说的，对于很多人来说，也许是最后一天。所以，就在刚才……他走了。去了一个很远，很远的地方。”

叶修拦车的手蓦地停住，他抬眼看向一派热闹的大街，人来人往，大雨逼的人没法驻足，所有人都是快步地走来走去，车子都是疾驰而过，流动的街景里，他静立的模样，却变得刻板而生硬。

叶修抬起头，透明的雨伞可以看见头顶的天空。

黑的沉不见底，断了线的雨哗啦啦往下落，在伞柄周围慢慢淌下来，流过踩在脚底的路。

“……对不起……”女孩擦了擦眼泪，声音从空旷变得遥远，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你说别离，我就想到，如果人这一生一直在告别，那么，他会不会到最后，都是孤独一人？”

蓝河沉默了一会儿，温和地开了口。

04

“听你声音年纪应该很小，我叫你一声妹妹可以吗？跟你说个故事吧，我念大学的时候，也很喜欢一个人。他非常厉害，无所不能，人长的帅，脑子还好，对，我出柜了，大家都知道。然后呢，我一直觉得，这样的人跟我没什么交集，所以我想，就这样默默注视他就好了。我做着所有胆小鬼都会做的事，一面希望他知道，一面又害怕他知道。”

“在这场暗恋的旅程里，我孤身前行，后来许多人问我一个人踌躇路上的心情，我想起的却不是孤单和路长，而是波澜壮阔的海和天空中闪耀的星星。”

“这么说可能对你来说份量太轻，但是好像这个世界就是这样。我们一直朝着一个终点努力又努力，可是沿途我们一路丢了许多东西，人究竟是努力前行好呢？还是活在当下好呢？”

“那个时候，我们毕业分开了。我想见他更是难上加难，但是我很痛苦啊，我真的太喜欢他了，可我连他喜不喜欢男人我都不知道。就像是，我有勇气用命运买一个彩票，但是到最后有可能，我连彩票的种类都买错了。”

男人的声音温柔地淌进了耳机里，叶修刚刚坐上一辆出租车，正好和出租车广播里的男声合二为一，生出一种天籁的演唱会效果。叶修笑了笑，摘了耳机，和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

“师傅，您也在听这个电台啊？”叶修凑上前问道。

“是啊。现在的节目太吵了，叽叽喳喳的，聊的东西我也听不懂。就这个频道，这个男孩子讲的话听得心里舒服，哎，刚才那个故事，真让人难过啊。”

叶修不置可否，轻轻嗯了一声，司机师傅很健谈，接着说：

“可是人这一辈子不都是这样吗？父母，老婆，小孩，朋友，总有一天，不是你离开他们就是他们离开你们，天灾人祸那么多，生死有命，悲喜无常啊。”

叶修透过车窗玻璃，可以看见不远处很亮的电台塔，在风雨中变成启明星一般的存在。

“但也许，会遇见更好的人也说不定。”叶修说道，他的眸子在乌黑的空间里更显明亮，看的人心里恍然一道明光。

“年轻人啊，你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很好的了。”司机慢悠悠打了个拐弯灯，雨刮器在前面刮蹭着被冲洗的干净的玻璃，车尾发出嘀嗒的声音，“可是啊，人怎么能够知道，未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呢？世上好坏险恶的人那么多，真真假假，看不透啊，你给别人捧一窝真心，别人却不这么接受你，多狼狈啊。”

叶修看了看肩膀一边的湿渍，想起来是之前帮扶老大叔被雨淋到的，笑了笑，回应道：“是挺狼狈的。”

“可是呢，比如说我们这种开出租车的，一天要遇见上百个客人。我们听他们的故事，听几百种人生，后来才发现，好像人生最后都是这么殊途同归，似乎很没意思，但是又似乎很有意思。今天雨下了一整天，我想起年轻时候的一件事，年轻人，不知道愿不愿意听我这种陈年破事啊。”

叶修笑了出来，嘴里说着听的听的，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，朝司机大叔递过去，司机大叔嘿嘿一笑，接了过来，两个烟枪都不在意开了空调，开始吞云吐雾起来。

“咱们抽快点，这样下一个客人上来的时候，就不会有烟味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叶修笑弯了眼角，他把那盒热和的鸡腿放得离出风口更远了一些。

“我那个年代读书，挺不容易了。我和我一个兄弟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，感情特别好特别好，后来我们发生了一件事，当时所有人都说是他的错，可我相信他啊，我想，这是我兄弟啊，我要无条件信任他，所以我袒护了他。”

05

05（为什么ban我？？）

06

最后打进来的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，小女孩抱着电话，亲昵地讲话。

“……哥哥……哥哥好……”

蓝河像是已经看到了这个小个头小朋友，温柔的嗓音成了具象化的手，轻轻按着小朋友的头顶。

“你好啊，告诉哥哥，怎么啦？”

“哥哥……妈妈出门了……我想……我想她……”

站在门口的小笔似乎刚接了一个电话，然后散在空气里的注视变得空洞洞的，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向了哪里，一排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，从下巴滑落至地面，在脚边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。

蓝河心口一酸，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，他努力克制自己的音调，继续柔声问道：

“妈妈去哪里了呢？”

“妈妈……爸爸说，妈妈在医院。爸爸说，妈妈在救一个大哥哥的命，只要忙完了，妈妈就会回来的。爸爸说，那个大哥哥很年轻的，所以，他一定会活过来的。”

蓝河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，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去抓旁边的纸巾，努力压抑自己行将出声的难过。

“可是那个大哥哥，好像没有回来，爸爸说，陪着他的有一个姐姐，那个姐姐是他的妻子，就像我的爸爸和妈妈一样，如果大哥哥还活着的话，他们以后也会生出和我一样大的小朋友来。”

小朋友说了几句，又安静了下来，然后迟疑地开口问道：

“爸爸说，将来有一天，也会有人从我们当中离开，所以他说，要我好好珍惜自己身边所有的人。哥哥，为什么人会死呢？”

“为什么，人们会离开彼此呢？”

叶修已经进了直播间，轻车熟路的和大家打了声招呼，耳朵里还塞着一只耳机，他坐在蓝河看不见他的地方，默默注视着眼泪流满整张脸的家伙。

都这么大了，还是这么容易被别人影响。

07

“因为人是会长大的，我们长大了，就像鸟一样，要离开自己的家人去觅食，然后你在这一路上，会遇见空中的燕子，喜鹊，会看见山谷里的小松鼠，会遇见小溪里的小鱼，你和它们打招呼，它们陪着你一块前行，等到了它们的目的地，你们又会分开，然后你继续前行，会遇见更多的伙伴。”

“可是你不会知道，你能否再遇见它们，也不会确定，还有没有像它们一样好的伙伴了。其实人也是这样，大家不是离开彼此，而是我们只是一路过来，恰巧相遇罢了。”

“只不过是恰好，路过了你的世界。”

女孩的电话挂断之后，蓝河深深揉搓着自己的脸，轻微的抽泣声从手心底下传来，而窗外的小笔，接过了叶修递过来的纸巾，边哭边笑地点点头。

蓝河整理好了情绪之后，再次开了麦，他轻声说道，和着温和的背景音：

“如果你们也有人需要告别，就好好地说声再见吧，这一次的再见，或许以后都不会再见了。人间短短几十年，多少人只是匆匆一瞥，不过还好，有人还记得你，这已经是，很幸运的一件事了。”

“谢谢大家今晚的收听，我们下周再见。”

蓝河走出来的时候，就看见一边肩膀淋湿的叶修，一手撑着立在地上的伞柄冲自己笑吟吟地样子。

“我正想跟你说别来，雨太大了，我等下打车回去。结果马上就开始播了，来不及了。”

叶修没有反驳，只是递上热和的饭盒：

“蓝主播，粉丝给你加鸡腿啦。”

蓝河被逗笑了，接过鸡腿盒的时候，却突然整个人往叶修怀里一蹿，叶修没反应过来就抱了个满怀，有些欣喜又觉得奇怪，他左手搂着蓝河的脊背，右手却佯装帮他挡着脸说道：

“你不是说公共场合注意素质吗？素质呢？双标啊蓝主播。”

蓝河在怀里笑出了声，屋外的雷声轰鸣，雨声嘀嗒打在身边的窗户上，怀里暖烘烘的，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是家里刚买回来的洗涤剂的香味。

于是他想起刚才节目里的一切，硬是将叶修抱的更紧了。

“我觉得现在的我很幸福，可是我担心这份幸福，或许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，就像他们一样。”

“哈哈。”叶修仰头笑了笑，胸膛颤动着，心跳在蓝河的耳畔生动地跳跃着。

“小蓝，你要知道，人生就是这样的。”

“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。”

“我们会遇见许多人，失去许多人，这都是定数。而且我们也会吵架，也会赌气，也会冷战，就像打游戏一样，有输有赢。常言道， ‘月有阴晴圆缺，人有悲欢离合’，可不只是字面意思。”

“但是他们会遇到更好的人，也会遇到更美好的事，这是必然的。经历这些东西不是坏事，它们只是提醒你，曾经你最期待的是什么。人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世界，有人过来，有人离开，也有人驻足，但是这个世界一直都会有人陪伴着你，每个路过的人，都会给你留下什么。”

“就像我，在这雨里，穿越了大半个城市，只为来到你身边，只为来看看你的世界。”

08

蓝河噤了声，他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，只是这一次，不再只有怜惜和害怕。

他怀揣着爱意和感激，轻声祷告。

还好还好，你从我的全世界路过，而我恰好抓住了你。

End

今天有人跟我说，除了钱，我是让她坚持每天上班的唯二动力，真开心！

故事是相连的，希望可以温暖你们ᶘ ᵒᴥᵒ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