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etsunana♡

•  @无境之蓝 水果捞的文

• 混个更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青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Ketsunana

 

 

01

 

蓝河拿着两个冰激凌在路上小跑着。他既担心撒掉手中的奶油，又担心跑得太慢它会化掉，于是跑着跑着就三步并作两步，接着又因为过于焦虑，慢走几步。

等他挤过攒动的人头，笨重的玩偶，吵闹的儿童区，他终于来到了他身边。

叶修正在低头玩着手中的手机游戏，听见脚步声到来，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，继续投入到厮杀当中，全神贯注，一点也不受外在环境影响。

蓝河不敢打扰叶修玩游戏，只能手里拿着两个甜筒，十分窘迫地站在一边。手里的冰激凌有一支已经开始化了，雪白色的奶油顺着金黄的外壳往下淌，划过蓝河的手指，滑腻腻的，他又不好意思去舔，也没有多余的手拿纸巾擦，只能握紧了冰激凌。除此之外，他额角也在淌着豆大的汗珠，眼睛被刺目的烈日灼烤着——可尽管是如此糟糕的场面，他听着周围乱糟糟的对话，依旧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。

 

好在叶修及时地结束了游戏内容，回头发现和冰激凌一样快融化在原地的蓝河，一面说着抱歉，一面接过蓝河手里的冰激凌。

“有些化了……要不然我去买个新的吧！”

叶修拿走的那支已经化得很多了，原本高耸的奶油尖角已经软塌塌的变成一坨泥巴样的形状，就靠下面的饼托撑着，吃的时候，想必没有什么所谓的口感。

蓝河觉得愧疚，正要掉头就跑，却被叶修揪着衣服后领扯回来。

“我又不是五岁，还非要有塔顶的冰激凌。”

他边说笑边用眼神示意了旁边吵闹的小孩，小孩看见手里的冰激凌化成了软软的一滩水渍，正哭得稀里哗啦，要求买一个新的。

 

“走了，进去吧。”

叶修握着冰激凌走在前面，蓝河局促地跟在身后，明明是奶油味的冰激凌，入口却满是酸涩的味道。他几次试图走快几步，追上前面的叶修，好并肩同行，但是每次都是追到一半，又退缩回去，导致两个人的距离始终隔着几个身位。

“怎么突然想到约我来这里玩啊？”

可能是注意到了蓝河的不自在，叶修问道。

叶修在这点上总能比常人更为敏感，他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，让蓝河能够跟上自己，又似乎担心两人之间若是出来游玩一路都无话，对方是不是会心里不舒服，于是又随手拈来一个话题。

蓝河嗯啊了几声，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被问话，并不是问是或者否，所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，迎着头顶的阳光，抬头看向了叶修。

 

他走路的时候会偶尔侧头看你，两眼在四周的风景游离，像是漫不经心，又毫无目的。蓝河在他的眼光里沉溺了几圈来回，最终收回了视线，抿了抿唇，小声说道：

“就想，就想约你出来玩一下，其实并没有想好什么地方，但是看……看恋人们……”他说到后面三个字的时候，声音越来越弱，基本上像是在用气音说话，于是叶修一脸疑惑地凑近了一些。

“就是，其实就是很久没来游乐场玩了，突然想玩一下。”他不自在地又看了一眼叶修，“你如果觉得累了，可以跟我说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叶修点点头，唇角轻轻勾起，然后又转过头看着前方。俊挺的侧脸拉出利落的线条，悉数落进蓝河的眼里，烧成星星点点的痕迹。
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蓝河情不自禁地走了神。

 

02

 

他还记得去年秋天的某一天，鬼迷心窍地去了学校靠北边的一个图书馆，平时都是去离自己寝室近的南面，他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什么非要去那个新鲜的地方。

他在图书馆寻觅了一圈，一无所获，也不知为何，还不死心地走进阅览室。

当时的自己，为何还要拿着一本兴趣并不大的书，坐在靠窗的那一个角落翻阅呢？

如今想来，很多事情都不可思议，好像有些相遇，就是命中注定。

每一分秒的时间都掐得特别准，所以当叶修夹着书坐到自己对面的时候，蓝河才会恰好在那一刻抬头。

屋外是金黄色的落叶，秋风从窗缝中吹了进来，手中的书页被风撩动，翻了几页篇章，最终落在故事的开端处。

叶修穿着翻出衬衫领子的灰色针织毛衣，靠在椅背上，垂着睫毛看着手里的书，原本就宁静的四周，在那一刻更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。

就好像心中那滩宁静的湖泊，终于被风吹动了一丝涟漪，在湖面荡着不规则的圈。

 

蓝河看呆了，直到对方感应到自己大胆的视线之后，抬头回望了过来，蓝河才发觉自己干了一件多么鲁莽的事情。

他脸皮子很薄，被人发现自己的窥视真是十万分的窘迫，于是将脑袋埋在了立起的书本里，假装自己只是在看书的时候走神。

他整张脸涨得通红，明明入秋的凉意偏寒，却驱不散脸上红扑扑的云朵，对方的目光从惊讶变成玩味，让他最终自暴自弃地丢下了手中的书，落荒而逃。

等他逃到图书馆外，才敢回头，重新看向窗户里面的他。

叶修手中正握着一只笔，一边看书，一边时不时将笔在指缝间转个来回，偶尔会抬头看向秋天的天空，眼神清亮。

一阵凉风肆意地扫过校园，拨动树上不安分的树叶，它们从高高的树上缓缓飘下，恰好在蓝河眼前形成情意缱绻的一幅画，也正好应了那句诗——你站在桥上看风景, 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。

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。

 

03

 

画面开始渐渐远去，画中人此时正走到了自己跟前，挥舞着五指劝自己回神。蓝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思绪飘远了，于是不自然地笑了笑，急忙问道：“想好玩什么了吗？”

“暂时还没，你呢？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吗？”

“……我……”蓝河的眼睛眨了眨，“我想去坐摩天轮。”

“摩天轮？”

叶修一脸的震惊：“你确定你来游乐场，一点刺激的项目都不玩，只玩那个转圈儿的？”

因为你不喜欢玩，蓝河心里喃喃道，原本这是一个不需要被选择的地方。但是他总觉得，如果两个人最终走到了这一步，无论如何也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。

我们和一堆碳水化合物的区别就是，我们需要仪式感来赋予时光某些意义，比如告白，比如确认关系，比如得到，比如失去。

反正这个世界上的恋人，无论男女，总是会在某一条路开始，但一旦开始了，就意味着有一天也终将失去。

蓝河的手心紧紧攥在一起，眼神飘忽不定，最终落在叶修转过脑袋的背影上。他有些可怜巴巴地看了看，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去拥抱对方的冲动。

 

只是没想到非节假日也有这么多人。他们站在长队后面，天气闷热，又没有带扇子，热气在人群中蒸腾，于是只能拿手比作扇子的形状扇扇风，稍微享受一下短暂的凉意。

蓝河见叶修后脑勺都是汗，淌湿了宽阔的脊背，心下又开始后悔，他到处张望希望能看到一些电动小风扇之类的零售店，却什么也觅不到，最后想着干着急也不是办法，于是两手一上一下，对着叶修开始人工扇风。

“呦，服务很周到啊小蓝同学。”感受到身边的凉意，叶修有些讶异地侧过头，看见蓝河这么个可爱的小动作，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他眉眼舒展开来，看得蓝河心情一阵大好，手上的动作立刻加快，浑然不觉自己也热得快要中暑。

叶修靠着身后的栏杆，快活地享受着蓝河给自己带来的凉意，对方的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兴奋，又带着小心翼翼，自己回望他的时候，眼神总是避开，而当自己收回视线之后，他又悄悄地看过来。

“好了，你休息会儿吧。”叶修按下他的手，第一次被触碰到皮肤，让蓝河立刻缩了手，低着头，在叶修面前弯成有些卑微的弧度。

他两手揪着裤缝，不敢直视叶修，耳根泛起和脸颊一样的红，讲话都有些结巴：“其实还好啦，没有很累。”

“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反正队伍也很长，叶修靠在栏杆上，两臂撑开，调戏的眼神扫过蓝河全身。

“什么……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蓝河狐疑地问道。

“喜欢我啊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
蓝河用力咬了一下小舌头，瞬间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。这种问题让他在这种公众场合要怎么说？难道要他拿着喇叭再把告白的话重新再说一遍吗？还是说叶修纯粹就是闲得无聊，打探起自己的暗恋心路历程起来。

没可能这么无聊吧？

“那如果我再告白一次，你答应吗？”

蓝河直皱眉，最终从脑子里千拉百扯，才揪出这么一丝渴望，隐秘而又迫切。

叶修淡淡看着他，将蓝河的脑袋都快看出一个洞来了，才颇为风雅地晃了晃头，在蓝河焦急的视线中吐出这么几个字。

 

“不答应。”

叶修一脸的云淡风轻，蓝河则十分懊恼的模样：不答应，你还跟我出来干嘛？约你成功之后我还以为至少有一点希望，结果后路全部被你堵死。

于是蓝河也有些赌气地说道：“那我就不告诉你了！”

“行啊，反正总有人憋不住，那个人肯定不是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们正闹得有些僵的时候，队伍突然松动起来，没多久，两人就排到了5号机口。因为是情侣摩天轮，不免有些人好奇地回头张望他们，工作人员热情地给他们开了安全门，示意他们上去。

蓝河后退了一步，一手挡住了身侧的推拉门，示意叶修先上，等对方进去坐稳之后，蓝河才慢吞吞跟进去，一屁股坐在了叶修的正对面。

 

04

 

摩天轮缓缓往上升起，蓝河靠在玻璃上，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。他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叶修，对方正低头看着渐渐升高的景色，目光缱绻温柔。

他明白自己就是这么栽进他的眼眸里，从今以后，永世无法翻身。

“我第一次跟你告白的时候……”蓝河悄悄开了口，“……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给我一个青柠啊……”

“你猜猜？好吃吧？”

“……酸死了。”蓝河瘪瘪嘴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我朋友都觉得，我跟你没啥希望，他们说你给我青柠，是在告诉我，我太幼稚了，青涩不堪，而你就像青柠的皮，啃不动。”

“哈哈，阅读理解满分。”叶修鼓鼓掌，这姿态让蓝河更觉得委屈了。

他之前也觉得那是叶修在委婉地拒绝自己了，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：男子汉嘛，拿得起放得下，既然被拒绝了，就别瞎想些有的没的了，还不如睡一觉起来，大家还有场缘分可以续，做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也不错。

可是当他默默流着眼泪熬过了一个晚上之后，他醒来以为一切太平，无事发生。然而才刚走到男生宿舍的门口，就那么一偏头的光景，正看见蹲着身子低头逗野猫的叶修，他的笑脸在光线里变成氤氲而柔和的一面镜子，反衬着自己贪婪而热烈的目光。

摇摇欲坠的线再次被扯断，对方的轮廓在阳光下温柔地有些过分，令他的决心再次偃旗息鼓，溃不成军。

还是想要再告白一次。

如果这次被拒绝了，那么再告白一次，一次又一次，直到自己彻底死心为止好了。

直到，真的是最后一次。

 

“叶修。”

周围安静的出奇，只有摩天轮上升中机械摩擦的声音，蓝河站了起来，紧张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。

“我们……我们可以交往吗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我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，我就很喜欢你。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你……就好像……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，每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你……你当我变态也好，当我神经病也罢，我就是对你不死心，我想，如果要我死心，大概就是……就是……你……”

你有了喜欢的人吧，那我的没脸没皮，肯定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
叶修嘴角挂着浅淡的笑，蓝河一瞬间心慌死了，他觉得自己鼻子一酸，又想掉眼泪，但是他觉得不能再这么没骨气了。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，叶修却抢话道：

“喜欢游乐场吗？说实话。”

“……还好。”

“喜欢摩天轮吗？”

“……其实……不是很喜欢……”

“喜欢冰激凌吗？”

“也不是很喜欢……”

“那为什么今天这些事你都要做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因为我想讨你喜欢。

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，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好。

蓝河垂着脑袋，有些沮丧却又坚决地说道：“其实……我……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，你是第一个，我怕我做得不好，让你觉得恋爱不过如此。”

“让你觉得我的喜欢，不过如此。”

蓝河低着头，手指在中间绕来绕去，摩天轮越升越高，就像他的心脏一样，悬到了顶点。

怎么办呢？好像把底线都抛出来了，会不会被拒绝的尸骨无存啊。

可是他等了半天却没有等来回答，蓝河偷偷抬眼看了一眼，只这一眼，他魂飞魄散。

叶修的脸有些红，他将脑袋躲在手掌后，只露出一只眼偷偷看着蓝河的反应，而这下被抓个正着，两个人都觉得如临大敌。

摩天轮里，两个情窦初开的家伙，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，不知红了谁的眼。

 

05

 

其实那天蓝河对叶修吼出那么一长段告白之后，叶修没有完全反应过来。

正好室友买了一袋新鲜的青柠丢在桌上，叶修怕自己的心情藏不住，怕自己平静的面具上露出哪怕一丝畏惧，于是随手拿了一个青柠就往蓝河的怀里丢去，试图掩盖一下自己的兵荒马乱。

他想，不会吧，竟然被抢先了。

那一天，他看着窗边的男生，清秀的侧脸在心头激起一阵涟漪，于是他拎了本书，径直走到了他的对面，坐下来。

怎样开始讲第一句话呢？怎样开始打一声招呼呢？

从那一刻开始，从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开始，从无数种情愫开始蔓延升腾开始，从他在草稿纸上写下对方的名字开始，从他喊出他的第一声名字开始。

就像窗外的风吹过那本书的扉页，将页面停留在了故事的开端——从今以后，你们自己去发现第一份爱。

它虽然青涩，但它特别勇敢，苦涩的外壳包裹着脆弱的心，可那颗心，却真挚而灿烂。

 

06

 

糟糕了。

好像真的出大事了，叶修想。

他心脏跳动得很快，快到耳边再无他物的声响——别看他总是如鱼得水，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啊。

不知怎地，他又想起了那一颗被自己丢到对方手里的青柠，有些时光总是需要意义，可是平凡朴素也一样值得珍惜。

或者其实，爱就像是一颗青柠。

第一口，表皮发涩，满嘴的苦泛上舌尖，暗恋一个人就是患得患失活过许多个日月；

第二口，内里发酸，果肉缠牙，想要抽身而去却发现牵绊细察可循；

第三口，汁水漫溢，被煎熬过的地方泛起苦涩的甜，好像喜欢这件事终于得了回报，不再日日夜夜牵挂一个得不到的人；

最后，苦尽甘来。

从他与你视线相碰的第一眼开始。

 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