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etsunana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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• 一碗鸡汤，我先干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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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河将自己博客内的所有文章一篇篇浏览，也不知道翻到第几遍的时候，时针已经走过了大半。

漆黑的夜映照着柔软的心，蓝河犹豫良久，最后还是下定决心，鼠标一划一点，将所有的内容都上了锁。

很快，就收到了大片的私信，目不暇接，令蓝河的电脑差点卡死，无奈之下，他只能重新发了一条新的博客内容：

【很抱歉不会再更新，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。对不起。】

留言和评论瞬间又将他的博客淹没，蓝河已经没有心思再去一条条翻看和评论，他关了电脑，仰面躺在床上，思绪放空到了很久之前。

那个时候他和叶修刚刚确认关系，他本身也不是一个擅长说故事的人，但是叶修实在是有趣，于是他一时兴起，将自己与同性爱人相处的故事以小短篇的形式发在了博客里，每周更个两三篇。

原因不为其他，他起初只是想有一个日记本的形式，记载他们平凡岁月里的喜怒哀乐，记录他们每一天的热情和勇敢，顺便吐槽一下爱人的不可理喻，但没想到，竟然就这么火了。

火得一塌糊涂，一时之间他的博客内容竟然还上了几次热搜，好像全世界都在讨论这对同性爱人多么有趣——绰号为“君莫笑”的神秘先生，每天都在变着法子欺负自己媳妇，可这博主竟然还是甘之如饴。

于是这么连载了快五年，他以为只要他和叶修的故事不停，这篇连载就不会结束，可是没想到，竟然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得不提前终止。

不该这样的，蓝河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，有些难受。

早上吃早点的时候，叶修正一边进行着满嘴食物的咀嚼，一边拿手机看着早晨的财经新闻，可刷到一半，倒是被一些奇怪的窗口消息占据了版面。

娱乐新闻总是吊人胃口，因此弹出从不计较你是否接受，在你未关注的首页也是可以看到此类消息的推送，叶修只瞟了一眼，视线莫名被引了过去，他扫了几行，余光飞速地掠了一眼对面一脸正经吃着吐司的蓝河。

“什么情况？”

蓝河心下一惊，但还是飞速整理了情绪，云淡风轻地说道：“什么什么情况？”

“你的博客啊，怎么突然锁了？都上新闻了。” 

“……这些人真的无聊，我锁个博客都要关注，还是赶紧埋头读书赚钱比较靠谱吧！”

“你……”

叶修还没来得及说话，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，今早正好有个国际视频会议要开，叶修没有多耽搁，回了过去，一边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，一边咬着吐司，冲蓝河挥手出门。

“早点回来，晚上做好吃的。”

蓝河靠在门框边说道，叶修嘴里回应着电话里秘书的问题，一边眼疾手快地扯过蓝河，隔着吐司就朝对方的嘴巴上吧唧了一口，正好门开着，隔壁的邻居出门丢垃圾，无意中瞥见这一幕，一瞬间有些石化在原地。

蓝河脸色更不好了，匆匆告别叶修，合上了门。

该来的还是要来，没多久，死党二笔就在叶修走后没几分钟内赶到了现场，他应该是太想八卦没来得及吃饭，看着蓝河还放在桌上的早点二话不说拎起来吃，边囫囵着边焦急问道：

“你博客怎么关了？”

“你大清早不吃饭就是为了跑来我家当面问我这句话吗？”

“真的，你知道我周围一圈女同事都在追你的连载吗？你那油腻又清新的恋爱小文章真是十分讨她们的喜欢。昨天你的博客文章突然全部锁了，只留下一条什么 ‘众所周知的原因’，不是吧！我知道现在恐同严重，但是没可能这么人心惶惶吧！况且你就是写写你们之间的小情趣，也不算违反了什么合理规定啊！”

“你也看到了，现在所有的行业和圈子里的特殊人群，都受到了影响，不是恐同的问题，重点是，不合规定。现在出了什么政策，你也看到了，枪打出头鸟，我怂了。”

“不是吧！老蓝你这么怂的吗！？你和叶修当时确定关系的时候多刚啊！两个人都跟父母闹翻了，这还是今年才开始重新走往的吧，况且这事不是还没到头上吗？同志这么多，写同志文的也这么多，没可能只抓你啊？”

“……这不是抓不抓我的问题。”蓝河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，“我当时和叶修确认关系的时候，除了家人和朋友，也没多少人知道。但是现在我和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。如果被人发现君莫笑是叶修，如果被他工作上的人知道了，会怎么看待他？他现在是事业上升期，每一个合作都对他十分重要，他的竞争对手那么多，每一天都要跟别人争锋相对尔虞我诈，他不该被人落下把柄，不该被揪住小辫子。”

“……等下。”二笔艰难地咽了口果汁，“我岔个话，你算小辫子吗？”

“算！”蓝河没好气地应了声。

蓝河送走二笔之后，觉得心情仍旧没有好转，他原本每天的工作就是写写日常更新博客，或者继续固定网站上的连载，但是因为没法写博客，他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起来。于是想着既然啥都不愿做，干脆就出门逛逛好了。

一个人出门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，他两手揣兜里，冷风刮的脸有些疼。

B市的天早早地入了冬，他脑子想事出了门才发现穿得还有些少，于是不得不将身子弯成一张紧绷的弓，逃窜到了附近的一家书店里。

书店正放着和缓的音乐，外屋的寒冽驱不散屋内的温暖，看书的人老少皆有，靠着书架处翻阅着手里的故事。

蓝河呵了呵手，往里走了去，正好路过一排外国文学书架旁，两个小姑娘靠在墙角低声轻语，蓝河原本没想听内容，但不知怎么的，他的笔名就从小姑娘的嘴里飘了出来。

那是他更新他和叶修故事用的博客名，蓝河的思绪有一瞬的停滞，但唯独那一秒之后，他却陡然清晰起来，像是遵循着什么想要听到的真理，他不自禁地假装拿了本书，隔着书架，往墙角处靠了过去。

“我好难过啊，蓝桥竟然不更他和君莫笑之间的故事了，那是我的每日快乐源泉，我看他们两个人幸福恋爱，我觉得我也在恋爱！可是……哎！”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幽怨地说道，旁边的马尾姑娘立刻接嘴说道：

“有什么办法？蓝桥还把以前的故事都锁了，想重温都没法重温了。我原本以为我们国家创作的环境就很艰难了，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为制定的阻碍。”

“呵呵，别说这个。你知道吗？我买的所有的耽美本啊，耽美漫啊，我都不敢让我妈看到，她要是看到非把我的东西全部撕烂不可，这还是小事，她肯定还会觉得我有问题！我妈说，同x恋都是神经病！”

“那你妈也太偏激了，我妈开明一些，她知道这个很多情况是天生的，但她把这当做一种病，她觉得生了这种病的人，很可怜。”

“他们就是这样的，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就觉得是瘟疫，受到感染了就必须隔离，可是他们永远不觉得自己的思想多么偏颇和落后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真理。”

“我觉得腐女的未来很黑暗，不，我觉得同x恋和腐女的未来都很黑暗，我们连圈地自萌都办不到了。”

“唉，我的爱好，难道有罪吗？”

蓝河剩下的内容没有再听下去，他想，或许吧，他以为现在已经是入夜，没想到也许漫长的以后，才是不再有星辰的暗夜。

书店的店长恰好走了过来，他的眼睛近看一大一小，但是整体又十分和谐好看，他脸色有些严肃地站在蓝河旁边，突然出声把那两个姑娘吓了一跳。

他的声音有些冷：“不要在书店聊天，影响其他人看书。”

“不好意思……”

两个小姑娘匆匆道歉，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，这个店长却重新喊住了他们，虽然他努力维持脸上的清冷，但言语却不自觉地温柔下了下来。

“喜欢音乐，喜欢看书，喜欢电影，喜欢弹琴，喜欢运动，喜欢游戏，这些事情，和喜欢男人还是女人，和喜欢这些东西，都没有区别。爱好是无罪的，如果一个人的喜欢都要被套上枷锁的话，那么可悲的一定不是你们。”末了，在女孩们呆呆得注视下，他转过身，抛下最后一句话。

“要继续有趣下去。”

蓝河回家的时候，脑子里还是有些乱，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书店呆了那么久，夜幕低垂，他才拖着长长的背影回了家。

答应叶修晚上做好吃，这下都给忘了，蓝河想。他正打算拿出手机点个外卖什么的，却看见刚从小区钻出来的叶修，而他的手机屏幕上，正好亮起叶修打过来的第十个电话。

“蓝大大，你这是乐不思蜀了啊，去哪鬼混了，老实交代。”

叶修瞧见了蓝河，小跑过来，嘴里嗔怪了一句，一手掐了一把蓝河的脸，有些愤慨地说道，“还不接电话，看来很忙啊。”

“别闹。”蓝河按下了对方胡作非为的手，却不知怎的，突然蹿进了对方怀里。

这波操作令叶修没头没脑，还想说小年轻什么时候在外面也这么胆大妄为了，是不是真的犯错了来求饶了？于是他正要胡说八道的时候，蓝河却开了口，挡住了他快要脱口而出的话。

“我退缩了，我是不是很懦弱？”

蓝河靠着叶修的肩膀，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。

没有星星，黑暗无边，明天也不会是晴天。

所有的道路都黑得令人发惧，好像所有的一言一行都将被放大被监督被讨论，所有的事情和道理都有了是与非，所有的界限都必须清晰透明，所有的不合大多数，都要被抵制。

“不会啊，你为了我一脚踹开你家大门的时候，我觉得你男人得不像话，帅我一脸血。”

“……可我觉得我现在不够勇敢了。我……我怕你招惹上不好的事情，所以我……我锁了博客……我……我不敢更新了……”

“那咱们这么多可以秀恩爱的东西该去哪里发？”

“……就……就不发了……毕竟……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？”

叶修将蓝河拉出怀抱，直视着对方的眼睛：“你觉得，我现在工作的变动可能很大，所以你担心负面影响会给我造成反效果。可是，你写我们的故事，这是错的事吗？”

蓝河不说话，他想起下午那个书店老板的话，他还是说不清楚谁对谁错，况且，就算知道谁对谁错了，会有结果吗？会有作用吗？

“小蓝，我是这样想的。在伦理道德的领域，有两种不同的态度：第一，只有详细地考虑有关证据，经过痛苦的思索过程，才能搞清楚什么是对，什么是错；第二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根本无需考虑，只剩下了如何行动的问题。可我很难想象，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相信自己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就是对的，现在能想出的唯一例子就是圣灵充满的耶稣基督。可是人没法自大到这种地步，除非你被一个传统影响，你和它融为一体的时候，便会感到一切价值取向上的是与非都一目了然，你会觉得和你想法不同的人是多么 ‘堕落’，所以充满了道德上的紧迫感。这就是大部分人活着的，最为舒适的状态。”

叶修一手抚上了蓝河的后脑勺，温柔地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：“活成这个样子很舒服，但是这个诱惑，我可不想屈服。”

蓝河抿了抿唇，突然想起五年前他们出/柜的模样。

叶修拉着他骄傲地站在他的父母面前，仿佛前面的千军万马他都无惧无怵，他大声宣告着这是他的伴侣，从今以后，这一生都将只会是这一个人。

哪怕与世界为敌，都在所不惜。

叶修说了句玩笑话，将蓝河的思绪扯了回来。

“他们说什么来着，  ‘重建精神结构’？哈哈，可别建出个大笼子把大家关进去啊，再造出个大棍子，把大家揍一顿。”

“……就像你说的，可是如果我们反抗了，如果我们证明了，如果结果还是没有变化，如果……”

“如果大家都沉默了，或许这才是现实。但是偏偏人啊，永远都有些特立独行的。”

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，新的新闻推送又闯了进来，有几个相关作者已经理智地开始表述了自己的观点，无论是伦理，还是底线，还是大家不敢跳出去的牢笼，还是无法挣脱的枷锁。

蓝河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，抬头看向了叶修：

“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，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？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，我一个是不敢的，有了你，我就敢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叶修笑着说。

正在大家哀嚎遍野的时候，有人惊讶地发现蓝桥的博客重新解开了所有的文章，新的一条更新，他发了张照片，照片里两个人牵着手，上面有两枚闪闪发光的戒指，他写道：

【只要我们的故事不停，我就会继续更新。之前我的想法有些冲动，现在想想，我觉得我们并没有错。所谓的 “众所周知”的原因，是一条捆缚我们的枷锁。但我突然觉得，我们这一部分人，总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，但是少数，不代表我们是错的。我们没必要感到慌张，也没必要感到痛苦，我们原本就选择了一条比较困难的路，但是这条路也一样会走到尽头。不好的，不合理的，不对的，我们就要说；错了的，不好的，我们就认错。如果连基本的价值是非观都要丢弃，活成委曲求全的模样，那不能称之为 ‘活着’。

今晚的天空没有星星，我以为明天也不会是晴天。

但你们都是星星，你们会发光，而因为有你们，就不用再惧怕黑暗。】

End

部分语录摘自王小波